世人追白雪,茕茕追不得。
=星月
坑多且杂食。大概什么都写,请务必自行挑选爱吃的饭吃。

【迹冥】一个小盒子的故事

迹冥七夕 Day1 8:00

一些比较老套的……现代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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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逍遥神神秘秘地凑到非常君旁边:“我和你讲个事。”

非常君不知道,非常君不想听,非常君手握一支大容量百乐水笔在本子上笔走如飞。玉逍遥在自顾自地讲下去之前凑过去看了眼——一份作业,肯定是越骄子的作业。越骄子和非常君的字其实一模一样,区别是非常君从不把字写得那么潦草,而越骄子从来不屑于把字写好。

“真好,我也想有人代我写作业。”成绩很好的玉逍遥不吝于表达出他的遗憾。

“原来好友知道我在代写作业。”非常君委婉地传达着“你别过来”的语义,写字速度一点没慢下来,“我想地冥好友或者隔壁寝的君奉天同学会很乐意帮你写的。”

玉逍遥把凳子往非常君那边一拖:“奉天不仅不会帮我写,万一他看到你在帮你弟写还会苦口婆心地劝你不要这么做。地冥……”玉逍遥一拍脑门,“哎地冥啊,说来我就是要来和你讲这个的:今早他回家之前塞给我一个礼盒,和我讲下周二再打开。喏,就是这个。”

非常君眼见着玉逍遥从背后摸出一个包装得很精致的盒子来。盒子不大,大约和个曲奇圆盒差不多,上面包着星空一样的彩纸,还别了张地冥亲手画的卡片。卡片正面的画作充满了地冥一贯的个人风格,背面的寄语大意则是“玉逍遥你要是敢在下周二之前拆包装我就杀了你”。

“真凶。”非常君评价,“不过好友,就算是我也能从学校铺天盖地的活动宣传里得知下周二是七夕,不知你是真迟钝还是来向我炫耀你提前四天收到了地冥好友的礼物?”

玉逍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非常君又写了几个字下去,耳边忽然没了动静。他疑惑地转头:“好友,你难道不喜欢地冥好友?”

“不是不是。”玉逍遥连忙否认,“我们还没有……呃,交流过喜不喜欢。”

你明明礼物都收了。非常君猜想他不去找默云徽或者君奉天讲这件事是因为非常君向来温和,不会骂人更不会动手敲他:“那便努力‘交流’罢,地冥好友都主动示好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那边的玉逍遥摩挲着礼盒,少见地沉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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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逍遥自己都说不清他和地冥之前究竟算是正缘还是孽缘。报道那天玉逍遥带着他们在聊天群里商量好的《玄黄三乘》的宿舍牌往门上挂,挂到一半的时候地冥拖着行李箱来了。就算地冥穿得比他精致许多——化了妆、在眼角贴了饰品,玉逍遥还是一眼看出这张脸和他一模一样。

地冥好心地帮玉逍遥扶正了差点被他挂歪的门牌:“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这人讲得那么理所当然,神色那么淡定如常,看起来玉逍遥和他自己有同一张脸这种事无法在他的内心掀起任何波澜。

——但玉逍遥的生活从此就有了点波澜,可能不止有了点,怪就怪他自己把这件事和他的老爹当学校日常讲了。老爹说不可能你有没有双胞胎这事我还不清楚吗?!胡诌什么!后来老爹第一学期寒假来学校接玉逍遥回家过年的时候瞥见地冥帮他提行李,他看到那张脸,二话不说,墨镜一带车窗一摇当透明人去了。

你咋了?玉逍遥不解道。老爹憋到地冥回宿舍才郑重地和玉逍遥说:儿啊,这事千万别告诉你妈,不然我真的百口莫辩啊!玉逍遥从来没见他老爹眼泪汪汪地求他的样子,当即指天发誓点头应下,这事才算过去。

只是长得像而已,他安慰老爹道,说不定地冥爹妈和您二老长得也特别像才会这样的。

第一个波澜就这么过去了,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地冥平时有三大爱好,写作、弹琴、画画;另有一爱好凌驾于以上三种,那就是和玉逍遥吵架。玉逍遥本人并不知道地冥为何会有如此爱好:他们从第一年吵到第二年,非常君在宿舍的时候止步于吵架,非常君不在的时候偶尔动手。今年是他们念大学的第三年,今年刚和他们考上同一所大学的玉箫震惊于这俩人三年还没从笨蛋男大这个群体毕业。

“人的智商是不会跟着年龄增长的。”默云徽无所谓地说。

“我想他们需要互相敞开心扉聊聊。”君奉天担忧地说。

“这俩人分明是在用独特的方式交流他们超越友谊的感情。”非常君私下评价道。

何谓超越友谊的感情?非常君也拿不出什么铁证来,但非常君还记得学校第一年办七夕活动那次,玉逍遥特别馋那只作为奖励的超可爱玩偶,可玄黄三乘是三个大大光棍,于是他好说歹说去求非常君和地冥……虽然现在非常君觉得这人只是想求地冥——总之玉逍遥讲:你们谁和我装一天情侣去参加活动,就一天!

非常君微笑着拒绝了,地冥非常果断地拒绝了。隔天玉逍遥的床上放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玩偶。他又惊又喜,抱着不肯撒手:“你们谁参加了……”

“地冥好友。”非常君说。

玉逍遥僵住。

“地冥好友买的。”非常君又说,“准确地说他是用签名画和他的粉丝换的。你也知道的吧?他校内人气很高。”

玉逍遥松了口气,玉逍遥重新僵住。这便是第一年发生的事情。第二年这个活动的时候玉逍遥又来求地冥陪他去,地冥犹犹豫豫地答应了。居然真的答应了!非常君在内心直摇头,从此这俩人的打闹在他眼里就带了点额外的意思——非常君跑去图书馆学习的时间变多了,他很乐意给这两位制造些独处时间,如果能不和他竞争奖学金就更好了。

今年是第三年了,今年地冥甚至提前送了礼物给玉逍遥,铁证如山啊,过几天就能看到他们真心且自发地去参加学校的七夕活动了吧。

“好友?”非常君脑子里一边复盘一边吐槽,手上潦草的作业也差不多抄完了。他主动打破了玉逍遥的沉默,以示自己十分关心舍友:“还有什么我能给建议的地方吗?”

“最近地冥的心情好像越来越差了……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回家。”玉逍遥犹豫着道。

非常君点头示意自己在听。会和玉逍遥吵架的地冥不可怕,沉默的地冥才比较可怕,这几天地冥确实很少讲话,鉴于地冥是个从事艺术的、精神状态经常岌岌可危的人,玉逍遥的话得到了非常君的认可。

“所以呢,好友觉得怎么做才好?”

“我也回家一趟吧,处理一些……私事。”玉逍遥将地冥给的盒子小心收回包里,“回来之后再好好和地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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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逍遥不愿意告诉别人具体是什么私事。他买好回家的车票,坐在平稳行驶的列车上昏昏欲睡。他的老家离学校和新家都很远,所以他已经多年没回了,儿时的回忆模糊得像在他脑袋里倒了浆糊,这团浆糊现在迅速占领了他的梦境——只有那天树下斑驳的光影与两个少年是清晰的。

“一起玩这么久了,你都不愿意告诉我你家在哪。”少年玉逍遥不满道。他递给面前的黑发少年一板铝箔包装的香芋糖,很甜,粘牙,但家里人控制着他的零花钱,所以他只买得起这个。

“我告诉过你啦,是你不信。”黑发少年不客气地接下玉逍遥花费巨款:他一整天的零花钱(五毛)买来的糖,指了指某个方向,“往那里走一段路就能看到了。”

“那边根本不是居民区哇,你少骗我,就像“十七号”也根本不像个名字……你父母是不是特别爱看武侠小说?”玉逍遥瘪了瘪嘴,眼神瞟向十七藏在身后的手:“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呀。”

十七亮出那个铁的圆盒子——怡口莲太妃糖,当时算是比较贵气的零食,打开有小半盒,也很甜,也会粘牙。玉逍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很少在过年之外的日子吃到这种糖,能吃到也是杂在一堆便宜糖果中间……这里有小半盒呢!他惊喜地一把抱住十七,说了一堆大约是十七你真好这类他已经记不清了的话。闹够了之后对方把那个盒子往他手里一塞,说全是给你的。

“你不吃吗?”他有些迟疑。

“本来就是攒……留给你的。”十七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吃。”

玉逍遥自然不会真的全部自己吃,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结果是二人各分了一半。日渐西斜的时候铁盒子里还剩两粒未拆的糖,眼看着是没人舍得吃了。

“连包装埋起来吧。”玉逍遥提议,“比较有仪式感!”

“埋这个干什么……当时光胶囊吗?可是糖是有保质期的。”十七用手指点了点那行黑色小字,“只剩三天啦。”

“那明天就挖出来吧,一人一颗吃掉,反正我们明天也能再见的。”

如果是现在的玉逍遥,绝对不会让自己说出这种往身上插旗的话。那天他一回家便得知他们要去亲戚家住,再搬去新的城市生活。这一去去得匆忙,他不仅失了这个明天见的约,后来也再没见过十七。多年后玉逍遥成年,被支使回老家为家里人办老房子的事。他向老人打听当初十七指的方向有什么,得到的答案是那儿有所孤儿院。

玉逍遥办完事便落荒而逃,没敢去把当初的铁盒子挖出来。

说来玉逍遥长得帅气,虽然人脱线了一点,也从来不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凭着这些优点,老师同学都喜欢他,同学里更是有不少人对他有超乎友谊的喜欢——全被他一一拒绝了,拒绝的时候他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久远的约定,和名叫十七的少年已然模糊的面容。

都这样了,他玉逍遥也不是看不清自己的傻子……但他发现自己喜欢地冥,所以至少要把那段朦胧的感情做个了结,就算可能只是一个失约之人的一厢情愿。

这对他来说很重要。

玉逍遥下了车,背着个包从住的地方晃到老家的位置。房子已经卖出去了,孤儿院也不在了,据说那个位置要重建成一所小学;那棵树也被锯掉,只留下小小的一个树墩,过段时间应该也要被连根挖掉的。他往小小的树墩上一坐,低头寻思着该怎么找到当初埋盒子的地方,忽然眼尖地发现附近有一块土像是被动过了。

不会吧……

他拿出准备好的小铲子,努力了一会便在那个位置挖出了铁盒子——都是土,锈得很厉害,勉强能看出是个怡口莲糖盒,还有点变形,让他花了一番力气才打开。

里面空空如也。

玉逍遥对着空荡荡的包装盒发了会呆。如果是被建筑工人挖出来的,那应该不会埋回去……会是你吗?他不敢再想下去了。要在盒子里留点什么吗?很快这里就会有新的建筑拔地而起,就算留了东西被看到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而且盒子是空的,没有给他留一颗糖……十七向来是什么好东西都塞给他的,十七是不是生气啦?

罢了,罢了,左右他来也只是做个了结,就算再联系上了又能如何呢?念及此处,玉逍遥将空盒子又埋了回去。怡口莲早就停产了,他的思维飘忽起来。就这样吧,不管对方是念他还是恨他,人海茫茫,他们都无法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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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逍遥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周一下午。他一推门就看见越骄子和非常君在用笔记本打双人游戏。非常君平静地说:“今天老师点你名了。”

“What?!”玉逍遥一边放行李一边大叫,“水课不是不点吗,这老师甚至不能把我们的脸和名字对上号!”

“所以地冥替你答了。”非常君的小人熟练地切菜、开锅;越骄子的小人上完菜就开始洗盘子,然后再上菜再洗盘子又回去切菜。

“地冥人呢?”

“别乘机端我锅,哎呀,上菜顺序错了,下一道端这个。”非常君瞟了一眼左上角的界面,速答:“饭点了,地冥好友出去了。”

玉逍遥在食堂蹲到关门,又去图书馆自习楼层晃了几圈,直到不得不回寝室也没找到地冥——今晚地冥根本没回寝室。自从那天给了他那个礼盒之后地冥就消失在了玉逍遥的视线里。学校很大,一个人想藏是怎么也找不到的。玉逍遥在忐忑里过了一夜,睡得不好,醒得很早。铃声把他从噩梦里拽了出来,他来到社团教室附近,那边的操场上正在做七夕活动的最后准备。对哦,已经周二了。他拿出地冥塞给他的盒子。小心地抽开上面的丝带、摊开包装。

他睁大了眼睛,手颤抖起来——是一个半旧的怡口莲糖盒。里面没有装糖,但用彩色塑料丝带垫着,装了两枚水晶饰品:一枚是蓝色的太阳,另一枚是紫色的月亮。另附纸条一张:不能吃,不会过期。

玉逍遥震惊到大脑宕机之际也不忘飞奔回宿舍把东西小心地搁在桌上再出门,临走之前遇上越骄子又来找非常君打游戏。“这是咋了?”越骄子见玉逍遥风风火火地冲出门,一脸狐疑地看向亲哥:“你们欺负玉逍遥了他要离寝出走?这种好事怎么不带个我。”

非常君回之以呵呵:“我哪敢欺负到小情侣头上。”

“……”握着游戏手柄的越骄子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一脚关上了寝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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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冥还不知道玉逍遥在找他。他的大脑里塞了太多东西,运转起来又费力又疼,所以没有意识到自己没在出门前把去向告诉非常君。不过无所谓,在他的认知里自己只是上天台吹个风,即使从昨天晚上待到今天早上,也还停留在“吹个风”的可控级别。

玉逍遥应该不会老实到真忍到周二才拆那个盒子,地冥想。所以他送出礼物之后就消失在了玉逍遥面前,还久违地坐火车回了趟老家。说来也不能算家……在孤儿院的时候他的编号是十七号,那时表现得好的人会被奖励一颗糖。十七号攒了很久,又问孤儿院的阿姨要来了那个盒子——能要到已经是优等生的特权了,并隔天就把这些全部给了玉逍遥。那天玉逍遥执意与他分享,然后第二天……第二天玉逍遥就不见了,第三天,第四天,第不知道多少天,再没回来。

谁能想到地冥特地回去把那个盒子挖出来还把糖拿走,只是为了不让玉逍遥一不小心吃掉那两粒过期不知道多少年的糖。

地冥趴在天台栏杆上,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准备活动的学生们在忙忙碌碌。万一玉逍遥看了那个他在咸鱼买的小盒子还想不起他呢?下巴在手上搁得疼了,地冥侧过头换脸靠上去,这样他眼里只有流云和教学楼的一角了。他实在是不知道万一玉逍遥说“哈哈地冥你怎么用这么怪的盒子包礼物”这种话的时候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思及至此他控制不住地越想越往坏。入学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玉逍遥,对方却似乎只惊讶于他们的容貌看起来极像。后来他旁敲侧击地试图从玉逍遥那里套出些什么来,对方总是闪烁其辞顾左右而言他。

——看来真忘了,所以地冥时不时地要去找他茬。地冥无所谓很多东西,这次他也告诉自己不要在乎一个记性不好的爽约的家伙,然后第二天接着去找茬。一半是发泄一下小小的怨气,另一方面是他不知道怎么与玉逍遥亲近——谁让他自己总是去找茬!第一年七夕的时候玉逍遥去求他和非常君扮情侣,地冥内心呵呵一笑道这种事不带个别人你就不舒服,想来我也只是顺带的;第二年他们把能吵的事情都吵过一遍了,玉逍遥也渐渐挖出些地冥的心思来,七夕那天他软磨硬泡地扯着地冥去了活动会场……自此之后地冥觉得就这样重新开始也不错。

时间走到了第三年,地冥也决定将年少时的感情做一个了结:如果玉逍遥记不得,那他也将从此忘记十七号。

想着想着,地冥又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夏天中午的太阳好晒,地冥直起腰,腰趴得有点酸,他站得太久,身体晃了晃。冷不防背后一个人忽然大力地抱紧他,三两步把他带离了栏杆边缘。

“地冥……十七!你原来在这里啊。”

“你先松开。”地冥被太阳晒得有点晕乎乎的,又被玉逍遥这么一扯,整个人背靠在对方身上。在听清玉逍遥说的话的那一刻,他感到心口有比阳光更热的情感正流出来,烫得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措辞。

“除非你保证不,呃,不靠近那么危险的地方。”

“我只是来吹风。”地冥迷茫道,玉逍遥不会觉得他要寻什么短见吧。显然,他还不知道自己早就被玉逍遥划进“千万不能让他靠近尖锐物品和高处以及明火还有……”的对象之一。

“不行,一定要。”

“真麻烦……好吧,我保证。”

玉逍遥牵着地冥在天台入口的一片阴凉里坐下。他们身前是楼梯口,身后是像画框一样的天台的门,画框正中坐了他们两个人。方形的蓝天白云下玉逍遥伸手在地冥脸边呼呼扇风,地冥一偏头让开:“我不热。”

“怎么不热,你脸都晒红了诶。”玉逍遥伸指戳了上去,“还很烫。”

那天他们聊了什么地冥已没法一字一句地记完整:天很热,他还头疼。也是在那天他终于安下心来——自己不用放弃十七号这段过去了;更为珍贵的是,无论他身处人生的哪段时光,他放在心底的人也将他珍重地收在心里,一放就是许多年——从遥远的过去开始,必定持续到更为遥远的未来。

“没认出来和忘记了分明是两码事嘛……”

玉逍遥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伸展的时候顺便在门框顶部撑了一把:“我们下去吃饭吧……活动是不是要开始了,吃完去不去?”

地冥也站起来,抬眼看脏兮兮的门框,垂眸叹气:“去。”

“……你是让我一边去还是要和我一起去活动?”

“……让你去一边先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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